自《斑駁日常》。鄧小樺 著。頁161。
斷斷續續在lunch hour 看的散文小書。
小樺以詩人和學人的敏銳,洞察那種於深水埗買料自製飾物的千篇一律和虛無。我常常提醒自己,我造的飾物不可以用深水埗的配件作重點,它們太方便、太大量、太吸引,這與購買製成品並無異致,只是輪迴。在深水埗只能買功能性的東西:小扣、鏈子、夾子…有時候,我會希望連這些也不要。配戴的方法,不可以也變化萬千嗎?
但我不相信手藝到最後只在尋求清新,瞬即消亡。我相信手藝可以是物的革命。是的,革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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尋找與消耗
那是一些年輕人擺的夜攤,賣一些別處私運回來的衣服、自製飾物、小擺設,價錢較貴。而黑夜裡對著年齡相近的面孔,什麼都趨向易於接受。上次買的鮮紅衛衣,買回來覺得完全不能穿。這次是一隻耳環,以大鈕扣和塑膠Lego綴成,風格過於少女,也立刻買下。如果旅行的人總要做一點錯誤決定,那麼我的犯錯地點就設定在誠品敦南店外的路攤。
攛掇我打耳洞時,那寫小說的人說,耳環的好處是,只要很小很小的動作,樣子就會很不同了。問題是,在異地裡竟沒有不同:西門町裡那麼多飾物店我都仔細看了,那千百雙耳環,風格異常一致──非常像旺角那些,款式甚至更少。更不幸的是,我曾經自行製作耳環,逛過批發耳環原料的深水埗──那些材料我幾乎全都認得出來。資本無國界,原料決定成品,製作者的能動性幾不可見──太過接近生產過程而獲得的洞見,格外令人厭世。
大鈕扣和Lego的說服力在於,跨範疇的原料挪用──只是很小的動作,就迥異於其它。像文學裡的irony和parody。
次日,耳環掉在地上,完全解體。但不以為杵,因為我製作的耳環也異常脆弱──我始終相信,我們只是那一剎那的不同而已。清新本質上就易於消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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