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記得,數月前的一件小事。
某天黃昏,我從辦公室怱怱出發到文化中心看演出,上了巴士才赫然發現自己把錢包、零錢包、鎖匙,還有八達通、信用卡和証件等,都留在公司裡。巴士已經關門開動,我只有跟司機說抱歉,心裡在想,要怎麼辦。要先去看演出?還是回公司取回物品?
刹那所有悲傷襲來。
今次有幸公司電腦卡隨身,若連電腦卡也遺下了,若將來工作的地方不是用智能卡、而是由把匙人來鎖門,我豈不是要流落街頭一整晚了?
換別的人或許打個電話給老公就萬事大吉,我呢?要打電話勞動年邁的母親嗎?她終將先我而逝,我要去勞動誰呢?友人家有老少,你要人家晚上跑出來借你錢,為你找開鎖佬麼?
在想著要打電話給那個我最不應該致電的人哭喊撒嬌之時,在一個巴士站的行車時間裡,我忽然當機立斷,回頭取了物品再算。我在第二個站下了車,步行回到公司去。一切都那麼乖乖的躺在那裡。我拿好便走,門前遇上一位在那所九曲十三彎的大樓裡迷了路的陌生人,她問我要如何走出去。「正巧我也要走了,我帶你出去吧!」一起走出大樓門口。分別。再等車。下車。跑著到劇場門口。關門前的一刻,我趕及了。
回想起來,這件小事如同童話故事(fairy tales),充滿喻意。這樣轉折以後,我竟然還能準時入場,我認為,遺留錢包,是遭安排的,因要我作帶路人。我為陌生人引路,而我能得著的安慰,同樣來自陌路人。沒有收到車資的司機說,算了吧,下次再給就是。
我一直認為,親人,總會有離開的一天,朋友,總有自己的生活軌跡,唯有由戀人沈澱而成的新家人,才能在日常中相互靠倚、慰藉。舊人離去,新人位置懸空;這麼卑微,這麼難。我的愛,我的安慰,無論是給予還是收取的,到最後,都只能是陌路人。我的分析,直是自我的喻言。只希望扣織這種陌生人相互扶持安慰的、這些幽微的細絲,不要斷。這是我微小的願望。
可以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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